2018年12月21日,2018中国公益年会在北京·国家会议中心圆满落幕。在年会第一篇章“企业家时代担当与引领”中,长江商学院创办院长、中国商业与全球化教授项兵以《长江商学院在企业社会责任与公益上的探索与创新》为题发表了精彩的主旨演讲,以下为演讲主要内容:
长江商学院在企业社会责任与公益上的探索与创新
长江商学院仅仅关注商业问题、仅仅关注钱的问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作为商学院,如果要在全球范围内培养经济上的“颠覆者”,过去的视野在今天新时代下无可置疑地是过于狭隘了。
全球的挑战很多很多,和商学院关系比较大的可能是“新自由主义”。“新自由主义”是1979年撒切尔夫人启动的——国有企业私营化、公司减税、减少工会的力量……和凯恩斯(编者注:约翰·梅纳德·凯恩斯,1883-1946,英国经济学家)提出的“小企业,大政府”是不一样的。从撒切尔手上,变成“大企业,小政府”,金融放松管制,推动全球贸易。撒切尔夫人启动的“新自由主义”,美国总统里根是它的铁杆粉丝。在1981年里根担任总统以后,绝对是照搬了撒切尔夫人的“新自由主义”。“新自由主义”也深刻地影响了中国的改革与开放。所以,在拥抱“新自由主义”方面,中国和美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。
按西方的分类,中国发展模式的成功,至少有两大核心部分,一是“新自由主义”,一是“国家资本主义”。另外一个发展模式则是欧洲流行的“社会民主主义”。欧洲的社会福利是全世界最好的,你到了北欧这些国家,换肾换肝都是国家负责;念个博士后,你不需要花一分钱。
这三大发展模式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?“新自由主义”从1979年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,红火了30年,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财富增长,也形成了人类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收入和财富不均——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至少我认为,目前比较流行的反全球化、逆全球化浪潮,其根源之一在于“新自由主义”。如果“新自由主义”形成的收入和财富不均以及社会流动性下降的问题解决不了,那么民族主义、“民粹”在全球的盛行是无可避免的。今天,我们看到部分欧洲国家,这种思潮蔓延到法国、德国这种大国的概率是非常之大。如果形成这种格局,那么,反全球化、逆全球化浪潮绝对被国内的政治所左右,再推动(全球化),难度可就非常之大。
面向未来,颠覆性的科技非常之多,我今天希望聚焦的一点,就是AI和人工智能。AI与人工智能的机器人的时代到来,如果众多专家的预测成为现实的话,比如说AI的崛起可能替代掉一大批现有中产阶级的就业机会,无论是律师也好、股票分析师也好、医生也好、股票交易员也好,也许AI时代创造新的中产阶级的就业机会,可能远远赶不上被替代掉的就业机会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收入和财富不均的问题可能变得更为严重,我们的社会矛盾可能在全球范围内变得更为尖锐。如果这些预测变成现实的话,去年9月18日我在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发表演讲时,我就做了一个大胆的预测——社会主义靠二次分配来解决一次分配带来的收入和财富不均问题,变得越来越必要、越来越紧迫。如果这个判断是对的话,社会主义在全球会大行其道。美国“新自由主义”走到了极限,对美国来讲,下一个发展模式是什么?当然,美国也是社会撕裂的。伯尼·桑德斯,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参议员差一点把希拉里的提名地位给推翻了,他高举的就是北约的社会主义大旗。美国的问题是,“新自由主义”结束以后,下一个发展模式是什么?
我们中国的挑战可能更复杂一些,我们有“新自由主义”带来的挑战,同时,“国家资本主义”在全球能不能被接受,也是有非常大的挑战。西方对我们微词最多的,就是认为我们有比较大的“国家资本主义”元素,所以我们的挑战来自于两大方面。
2005年,我们就把人文课程引入了管理教育。从创校的第一天起,我们就希望能够为中国培养一批具有全球视野、全球价值对接、全球资源整合和全球担当的企业家,这是第一大差异化。我觉得我们国内的企业一定要补这个课,就是全球视野和全球担当。第二个差异化,就是社会责任、人文关怀。第三是创新精神。创校第一天起,这三个基本元素一直没有变过,从2002年到现在。
我是南美最好的商学院之一——FDC的全球顾问委员会的成员之一。去年我在里约开会,开完会以后跑到圣保罗,见了我们多个中资机构的老板,因为我希望了解一下我们中资机构在南美生意做得怎么样。坐下来一说,40几家中资机构,除了国家电网买了巴西电网、挣了不少钱以外,挣钱的中资机构太少太少,这个我是很吃惊的。我这个顾问委员会之中,大概20%是欧洲企业、美国企业、日本企业在南美大区的一把手。欧洲企业、美国企业、日本企业在那奋斗了很多年,挣了很多钱,到目前为止没有反美的声音、没有排欧的声音、没有排日资企业的声音,为什么对我们中资机构反应比较大,负面的比较多?我真的很纳闷,钱都没挣到,怎么反对声音会这么大?所以,今年下半年我学术休假,当时的初衷之一就希望跑一些这些企业,到南美看一下最优秀的美国企业、最受尊敬的欧洲企业、最受尊敬的日本企业,凭什么他们会得到这么多的尊重和尊重,而我们中资机构没有挣到钱,还受到这么多的白眼?这是我当时的聚焦问题。
一个多月前,我到曼谷参加全球福布斯CEO论坛,演讲完了之后见了一个泰国大企业的副总,我跟他私聊了一下,我说:“你来告诉我,我们中资在泰国的投资和那些外资有什么差异呢?”他说:“这个我不敢说得太多,但有一件事儿,我可以分享一下。”他说:“几年以前泰国发大水,把日本人投资的工业园给冲掉了,中国投资的工业园也被摧毁了。然后,你们中国投资的工业园就说,你们员工都回家吧,等工厂投入生产以后,回来再发工资,再继续工作。日本企业说,把你们全都送到日本去培训,工资照发。你看,你们中资企业和日资企业在泰国人心目之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。”
所以,我希望强调一点,全球担当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元素。我觉得很多人对我们中国有一部分是歧视,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是歧视。我们在全球担当方面必须有更大进步,如果做不到这一点,我们的“一带一路”的成功是有挑战的。他们对我们的国企是有些戒心的,国企和国家靠得太近——信息给了国企,是不是就给了国家了?动不动就上升到国家安全高度来认识。而民营企业,目前为止比较透明、管理治理比较专业的民营企业是不多的。所以欧洲、美国企业到这些国家,这些国家对他们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和尊敬,“因为你们的管理治理是比较优秀的,希望你们来到我们国家以后给我们带来不仅仅是资金、不仅仅是项目,还有对管理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尊重”。
到目前为止,我们国家GDP是全球第二大;到目前为止,我们中国没有出来一个管理理念能够被全世界来学习,能风靡全球的,到目前还没有,所以他们对我们的尊敬和尊重,目前还没有。这是我们的挑战。
中国“一带一路”策略能在全球取得成功,中国企业能在全球取得成功,中国企业能够更好应对中美贸易战,必须有一批中国企业真正有全球视野和全球担当,这也可能会成为中国企业更广义的社会责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明年起,我们和剑桥大学丘吉尔学院、联合国企业司推出一系列全球培养新一代“颠覆者”,在拥抱科技创新的同时,能通过社会创新,成为社会进步的中坚力量,这是未来一届商业领袖的必备素质和条件。